临近黄昏,一行人来到一处城下。此城名为岩化,传说天地初开,此处天然出了块巨岩。妖魔散去之后,百姓兴建城池,便凿此岩以作城砖。故而名叫岩化城。
来到城门下,正值日落西山,却见得城门紧闭,将一行人挡在门外。
几人停在门下,还未作声,城楼顶冒出一卫军,高声喝问:“何人至此?”
河六四推手一礼,回道:“我等乃行游之客耳,行至岩化,天色近晚,故欲寻驿馆歇息!但请军爷行个方便!”
“行游旅人?”那卫军一阵皱眉,“如今丞相天下缉贼,早已宵禁,你们去往别处吧!”
“宵禁?!”河六四闻言,顿时气恼,“日犹当空,天光大亮,宵的什么禁?”
那卫军亦是不耐,叫嚷道:“汝等再不离去,休怪箭矢相送!”
说罢,城楼齿缝间探出数十人,弯弓搭箭。
玉天扬见状,探手自怀中取出一串刀币,猛地一甩,稳稳落在那卫军手中。
“我等并非朝廷所拿之贼!行至贵地天色将晚,实属无奈,求大人容情!”玉天扬高声叫道。
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,刀币入手,那卫军不禁掂了掂,足有几十只。顿时两眼放光。与身旁人点点头,叫了声:“开门!”
河六四苦笑:“竟忘了天扬久在军中,早该让你回话!”
城门渐渐被推开,涌出五六个卫军,手持长矛,厉声叫嚷:“下马!”
一行人无奈,只得下马徒步走进城门。
刚刚进城,城门便已合上。乌泱泱一群卫军涌来,走出几个好生搜了搜。
见几人均是身背利剑,卫军便想下了他们的兵刃。
玉天扬忙道:“云游四海,防身之用!大人高抬贵手!”
那为首的卫军想了想,便也作罢。而后走到马车跟前,伸手便要掀开帘子。
驾车之人乃是姑遥,别看他十四五岁,脾气却是大的出奇,一挥手便将那卫军的胳膊抽开。
卫军大怒,纷纷竖起刀兵。
河六四忙道:“军爷息怒,车内乃是拙荆与舍妹!”
与此同时,车帘掀开,探出一女人头来,相貌平平无奇。女人身侧,睡着一女娃,车内昏暗,也看不清个面容。
卫军见状,嗤笑道:“为此货色竟敢冒犯本官,嘁!”
说罢,失望的一挥手:“走罢!”
一行人陪着笑进了城。
河六四骑在鹿其身上,边走边问:“你何时易的容?我竟不知!”
方才那陌生女人自然是樱芙,此时笑道:“闻听天扬使了钱银,我便偷偷易了容!如此兵丁,绝非善类!”
樱芙也算机敏,这般贪财之人,多也好色。
他们此行,不宜平添麻烦。
唯独姑遥气不过,叫道:“真该撕了那混账的臭嘴!”
行至城中,却是一片清冷。家家户户房门紧闭,街上巡兵来往纷纷。
又遭盘问了几次,一行人就近寻了个驿馆住下。
走了一天,饥肠辘辘,好在驿馆也能造些饭菜。众人收拾妥当,便在驿馆大堂中围坐一桌,吃了起来。
边吃,河六四边与店家攀谈:“店家,此时天色尚早,城中为何宵禁了?”
那店家疑道:“道爷当真不知?”
河六四笑道:“看我这一身行头,便也知我是个修仙之人,此番刚刚出山,当真不知!”
那店家闻言,放下心来,回道:“道爷你就在山中享清福,那知凡俗世人之苦啊!岁前朝廷平叛,百姓刚得个太平,便又遭了这缉贼之苦!天下呀,就没个安宁之日!”
河六四听得糊涂,问道:“缉的甚贼?”
店家长叹一口气:“丞相下令,各府官军衙役厉兵秣马,缉拿国教教徒!哦,已经不是国教了,是邪教!”
姑遥好奇道:“大日圣佛教?”
店家点点头:“正是!”
方既仁心中疑惑,说道:“我朝废相已有百年,何来的丞相?”
河六四笑道:“定是那赵兌无疑!”
店家闻言,惊道:“道爷慎言!当朝丞相之名,岂是我等随意呼喝的?”
方既仁惊讶:“还真是他!半年前他还是司空啊?”
店家回道:“此事也有半年了!圣上下旨,册司空为丞相,增封八县,邑两万户!赐奏事不名,朝会不拜,总领百官。群臣奏疏,避丞相讳!”
姑遥听得混沌,问方既仁:“师父,何意啊?”
河六四嗤笑:“奏事不名,朝会不拜?呵,他也真敢!”
方既仁叹道:“看来这南宫天下,将亡矣!”
玉天扬也奇怪:“赵司空之大志,不是抚国安民么?为何要做这震主之源?就不怕群臣一齐反他?”
“反?”那店家像是闻听了天大的笑话,说道:“看来几位是久离凡尘呐!这世间大事,竟是一概不知!”
说着,便将李渤季如何谋划圣元节之谋,赵兌又是如何清除异己独揽大权,最后如何平定司徒强之乱,如何受封丞相,领到兵符,乃至开始在全国清除邪教教众。所有大事,详实地讲了个清清楚楚。
听完店家所言,众人惊得早已目瞪口呆,饭菜也忘了吃。
虽说店家之言,多是民间谣传,难知其中细节。几人固然知道大约是以讹传讹,但大致并无差错。
如今的赵兌,权倾朝野四个字,已不再适合他。他,才是大安朝真正的掌权之人。
那店家继续说道:“唉。往年战乱,丞相平叛,百姓感念!如今清缴邪教反贼,虽说也是为了社稷百姓,但城池戒严,黄昏便要宵禁!这般紧张,我们这些星斗微民,吃的还是苦果呀!”
玉天扬闻言,说道:“店家此言差矣!往日乱军起事,丞相荡平贼寇,与民修养生息!百姓初蒙圣恩,还未得乐几日,邪教又来生乱,岂能不平?难不成受不住几日宵禁,便要纵容邪教反贼?那这刚有起色的四海承平之景,岂不是又要没了?”
店家哑口无言,只得讪笑:“还是客官有见识!”
一顿饭罢,众人回宿,却是都聚在了河六四房内。
河六四忧思甚重,问道:“赵兌清缴大日圣佛教,诸位怎么看?”
玉天扬第一个说道:“赵兌大权在握,如日中天!朝堂异己均已除去,那这矛头,自然要对准大日圣佛教了!”
方既仁也说道:“想不到一本罗心经,竟是能助他得此权势!不知是福是祸呀!”
河六四闻言,笑了笑:“他当初志起广衍,曾在宿海与既直师兄立誓!铲除邪教!如今之举,当是言而有信之举啊!”
方既仁上下打量河六四,说道:“听你之言,似乎是想助他!”
玉天扬听闻,也说道:“你是怕,赵兌或不是今昭的对手?”
河六四点点头,语重心长:“虽说司徒强能为他所杀,几十万教众亦能举兵清缴,可那今昭绝非是他所能敌!以我如今之修为,尚不敌今昭!但这世间,又有几人能留我?倘那今昭为挣生机大开杀戒,天下岂不是又要生灵涂炭?”
方既仁也点了点头:“确实如此啊!”
河六四说道:“我已心有此意,召诸位来,便是商议!”
玉天扬笑道:“你既心意已决,那还商议什么?”
樱芙这时说道:“若去助赵兌,那我们不去救你师兄了?”
一行人出山的目的,自然是找回孙既直。
玉天扬说道:“樱姑娘,相助赵兌,与救孙师兄,并不冲突!你想,孙师兄是为邪教掳走,若想救他,必定先要找到藏匿之处!大日圣佛教树大根深,这普天之下,教坛几多?若我们相助赵兌,可借其人力探寻,也能省不少麻烦!赵兌想除邪教,河师兄也容不得今昭,此二者目的相合,与之联手是为上策!”
樱芙闻言,不再多问,只是幽幽说了句:“谁不知你与她寻仇是何念想?非要这般冠冕堂皇!”
说罢,气哼哼出门去了。
河六四一阵尴尬,见众人窃笑,干咳一声,说道:“既然这样,那我们明日便动身去京都!”
玉天扬闻言说道:“不必!”
河六四问道:“怎么了?”
玉天扬说道:“京都国师府,只是傀儡司徒强的居所,去之无用!若按我猜想,今昭藏身之处,应在广衍府!”
众人一愣:“广衍府?”
玉天扬点点头:“想当初今昭贴身监视河师兄,平日里还要兼顾邪教之事!若邪教总坛遥遥万里,岂不是平添麻烦?所以,这总坛定然是在临近之地!”
河六四听闻,甚觉有理,说道:“那也入一趟京吧!见见那当朝丞相,与他说个清楚,也好我等方便行事!”
是夜,众人回宿歇息去了。
河六四站在窗前,遥望明月,心中感慨万千。
背井离乡,多年未归。如今非但没有衣锦还乡,却是因邪教之事回乡,怎能让河六四不为之感慨。
这时,窗外忽地出现个倩影,幽幽地站在窗边。
河六四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想杀今昭,并非是一己之怨!大日圣佛教于中原之势力,或许只是冰山一角!此等祸害,若不查个清楚,这天下便再无个宁日!”
樱芙幽道:“我非是气你想与她寻仇!只是一想你还要见她,届时若再神魂颠倒,那......”
河六四闻言,不禁一笑:“你莫不是将我当了负心汉,无情郎?你放心,再见了她,我定不会多瞧半眼!”
闻听心上人这般说,樱芙心头喜极,却仍是口不留情:“谁知你会不会负我?且要细细观察呢!”
皎月投光,佳人浅笑。
正所谓:
儿女情深重,一语摒是非。
半点心头意,神仙换不回。
章节错误,点此报送,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,请耐心等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