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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7章 平生只被今朝误


韩清听到刘娥这么戏谑的口吻,就笑笑说道:“臣今日给太子授课,恰巧碰到王钦若与官家在花园散步。”

“哦!”刘娥漫不经心的回了一个字,然后依旧在翻看奏章。

“官家看到王钦若回京,最近心情似乎好了很多。”

“这王钦若以前侍奉于官家面前,也尽心为大宋出过不少力。官家又是个念旧情的人,此番见到王钦若,定是有不少的话语要谈。”

“是!”韩清点点头说道:“王大资刚才说了,为人臣者,常存心于君,以君心为心,承顺不忘。凡国家礼文制度,律令条例之类,皆能熟观而深考之。”

“这王钦若倒是还有一番忠心。”

“官家刚才听罢王大资所言,极为赞同,遂知会于左右,宣王大资重回政事堂。”韩清不紧不慢地说道。

“官家让王钦若重回政事堂?”刘娥这次终于放下手中的奏章,开始注重韩清所说。

“是!官家让王大资重回政事堂!”

“那王钦若可是有何言语?”

“王大资只是请求官家让太子在垂拱殿监国视朝。”

刘娥听到这话起初只是轻轻颌首,但是随即醒悟了过来,双目立刻圆睁。不过多年的休养让她立刻就恢复了神情,她淡淡地问了一句:“此时王钦若在哪里?”

“王大资已经去了政事堂,与一帮老相识正在把酒言欢。”

“把酒言欢?”刘娥听了很是好奇。

“丁相公在政事堂设宴款待王大资,所以此时估计众人已经是酒酣耳热了。”

“本位知道了!”刘娥闭上双眼,就没再任何言语。

韩清很知趣的就躬身告退了。

刘娥此刻心里开始翻腾起来,她知道王钦若与丁谓有间隙,如果此时让王钦若重新步入政事堂,那么丁谓肯定没有容身之地了。而此时的丁谓算是自己的一个助手,能够帮着自己说话。但这个王钦若想要回朝堂,非要提什么太子听政一事?我好容易要待在承明殿听政,难道这要搬到垂拱殿?那群臣岂不是又要反对?

“既然你非要自己给自己不痛快,那本位就成全你!”刘娥心里恨恨地说道。

此时的政事堂里众人皆是在陪同丁王二人吃饭,只是这顿饭吃的实在是别扭,因为席上只有丁谓在不停地说,王钦若则是偶尔答一句话。刚才丁谓事先打了招呼,款待王钦若来视事,既然已经埋好了伏笔,众人吃得这顿饭那就各有不同的味道了。

现在的王钦若在众人眼里,似乎是一个被懵头懵闹圈进池子里的傻鱼,就看丁谓如何抛钩甩线了。既然大家都知道了结果,那么只好装模作样的当个陪客,吃一顿味道不错的佳肴,还能看二人扮戏。

就在众位还在陪吃陪喝过程中,门外听见钱惟演的声音传来:“听闻王相公回来了,可喜可贺!”

丁谓听到钱惟演这样称呼王钦若,心里很是不喜,但这种不喜也只是隐在肚子里,表面上却说道:“刚才还给大资说东西二府的人,这枢密院得人立刻就到了。”他说完这话就冲着进门的钱惟演说道:“希圣公可是前来祝贺大资来政事堂巡视?”

还未等钱惟演回答,他又给王钦若说道:“现在希圣乃是我大宋枢密院的枢密副使!”

“那以后就要称呼希圣一声‘钱枢相’了!”王钦若淡淡的说了一句。

“刚才听到宫中大官所言,这才知道王相公来政事堂了,所以我钱希圣即使再忙,也要来看望一下。”钱惟演说到这里,看到众人坐在一起喝酒吃菜,就有些惊奇道:“这是...在政事堂宴请王相公?”

“刚才官家有令,说是让大资来政事堂视事,我丁公言自掏钱财买来这酒席,居然让你希圣公赶上了。”

“那就加个座位了?”钱惟演走上前笑嘻嘻说道。

众人就往开避让,留出一个人的位置,有人就去搬了一个小椅过来。

“丁相公,官家有令,让我回归政事堂!”王钦若看了看众人,然后放下手中筷子,对着丁谓说道。

“可有诏书?”丁谓脸上的笑容看上去虽然难看,但是这种笑容却是很少能看到:“大资能否告诉我,给你写诏书的知制诰是哪一位?”

“丁相公,刚才你我在花园里与官家谈话,又不是没有听到,官家已经说让我来政事堂理事,这才不到一炷香功夫,这诏书哪能这么快?”

“大资,你确定官家刚才说的是‘理事’而不是‘视事’吗?”丁谓收起了笑容,一本正经的看着王钦若说道:“也罢!看来你我二人把官家的话语有着不同的品味理解,那么我请问大资,哪一次的宰相废立不是由官家亲口下令?哪一次下令之后不是要有翰林学士写诏书?哪一次宣读诏书不是要召集百官在大殿?”

钱惟演听到丁谓的这一番话,这才明白这一顿酒席实属不简单,难道自己今天走错房门吃错席了?

“大资,刚才官家的话语我听得明明白白,不过大资你是不是忘记了,那只是‘词头’而已吧?”丁谓拿了一块儿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说道:“大资你以前在政事堂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相信你比我更熟悉这里的章程吧?‘录黄’和‘书行’都没做,就要来政事堂处理大事,恐怕于情于理似乎有些说不过吧?”

王钦若听到这话,脸色立刻变得惨白,“你们慢慢吃吧,人老了,饭食吃不下多少。”他站了起来,朝着丁谓拱拱手道:“多谢丁相公款待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,转过身看了看政事堂的屋内,叹了口气就往堂外走去。丁谓说的没错,即使刚才官家发话,那也算是‘词头’,而目前的宰相丁谓是有权力封还词头的。既然丁谓能够阻拦,那么‘录黄’和‘书行’肯定是鬼影子也见不到了,更别提什么‘书读’了。

现在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了,丁谓今天这一出扮相就是给自己看。这好不好的摆什么酒席?而且席上众人的神情都很不大对劲!

刚才官家说了“视事”,丁谓刚才说了“巡视”和“视事”,这词起初让他也是一愣,但他没在意,因为刚才官家的话带来的惊喜让他没有做过多的考虑。想不到丁谓能把官家的这句话顺手捡起做成武器,深深地刺向了自己。

“王相公?”钱惟演冲着门外又喊了一句:“王相公?”

看到走出堂外的王庆若并未应声,钱惟演有些惊奇地扭过头说道:“这王相公怎么说走就...”他后面的话慢慢没了声息,因为他看到丁谓两道阴沉的目光射向了自己。

“看来我来的不凑巧,打扰了诸位的雅兴了。”他讪讪的看了看丁谓,有些讨好的说道。

“希圣莫要自扰,你来的刚刚好!”丁谓站起身,看了看堂外,然后又环顾了周围众人,这才慢条斯理的说道:“官家有令,在政事堂迎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前来,王钦若现已视事政事堂完毕!”

王钦若走出政事堂,当即就往长春殿走去,他要找官家诉说,要官家把刚才的口谕再确认一次。他打定主意,这次无论如何要官家有个明确的定论!

迎面走来了刘娥身边的太监罗崇,他拿着黄绢带着四个侍卫正急匆匆的往政事堂赶,看到王钦若之后立刻叫道:“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,小的来给你送诏书。”

“诏书?”王钦若立刻心跳起来,他惊喜连连,心中连连叫道:官家真乃仁慈细心的君主,做事考虑的如此周全!

此刻的王钦若由于激动,脸部变得潮红起来,他打定主意,要拿着诏书赶紧去政事堂,让丁谓好好看看,这诏书就是刚才那番话语的回敬!

等他打开诏书仔细看看:“什么?这...”他百丈高的火热情绪似乎被万丈高的冰山压住一般:“怎么是‘使相’?”

“官家有令,授资政殿大学士王钦若为山南东节度使,同平章事,判河南府,立即出京,不得逗留。”罗崇面无表情的说完之后,就拱站在他跟前不再言语。这意思很明显,是要恭送他走出宫外。

王钦若深深地叹口气,回头望了望自己曾经挥斥方遒的地方,他知道此生再入主政事堂的梦已经破裂了。

“罢了!罢了!这里就留给你兴风作浪吧!”他低低地说了一句,然后就佝偻着身子,慢慢地向皇宫外走去。

等韩清下了差要出宫的时候,就已经得到了这个消息。他走出宫门外准备蹬上马车之时,看到远处的丁谓正在望向自己,于是就冲着丁谓远远的拱了拱手,想不到丁谓居然也冲着他拱了拱手。

平日里下差时候,韩清远远看到那些官阶比较高的官员,总是装模作样的冲着远处拱拱手,偶尔能碰上一两个拱手回礼的,其他人都是爱答不理。这丁谓更是派头做的足,每每看见韩清拱手施礼,从来都是面无表情。今日居然也拱手回礼了,少见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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