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三章 告白
染素汐换好干净的衣裳，用艾草熏完身，确认没有味道后，推开房门。
她才跨出门槛，忽而愣住。
杏花树下，男子的眉目安宁，像是染上了一片春晖。大袖宽广，零星的花瓣拂上衣襟。
二爷怎么还在这里？
他在等她？
江聿谨似乎已经习惯了她这副呆呆的模样，弯了弯唇，淡淡道：“走吧。”
……
今日的天气好，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身上，让人从骨头缝里都透着暖意。
染素汐亦步亦趋地跟在江聿谨的身后，精准地与他保持着三步的距离。
走着走着，视线越过男人宽阔的背脊，飘向头顶的枝叶。
上一次她这般走在二爷的身后时，鸾栖还在，紫娟还在，水雾、水霜还在。
一眨眼，物是人非……
这时，江聿谨忽然回身，正色道：“姑娘想要江某娶薛二姑娘？”
啊？
染素汐呆了呆，随后变了脸色，愕然道：“这不是二爷想要的吗？”
“为什么是我想要的？”
“二爷您不喜欢薛二姑娘？”
江聿谨略略扫过她身后向着这边而来的人影，微微勾唇，眼神一霎变得温柔，道：“谁说的，江某喜欢的是姑娘你啊。”
轰隆隆——
染素汐的脑子一片空白，思维呆滞了。
“二爷，您这是……这是要悖德啊……”
江聿谨低头浅笑了声：“什么悖德？”
“您和我……我们……”
透过光影中的浮尘，盯着她，目光灼灼：“嗯，我们。”
背在身后的右手微微握紧，痛楚传来。
染素汐快要喘不上气了，实在是受不住他的目光，本能地向后躲开。
谁知，往后退的第三步，猝然踩到了某人的脚，引得一声吸气。
染素汐汗毛倒竖，“呀”地尖叫了声，惊惶地跳回到了江聿谨的身侧。
薛兆被染素汐的一惊一乍惊得虎躯一震，努力遏制住本能要挥出去的铁拳。
江聿谨道：“薛兄，你吓到她了。”
薛兄？
南平王！
染素汐赶忙平复心情，躬身一礼，“见过南平王。”
薛兆下巴上的络腮胡子动了动，“你就是那个瘦马？”
薛兆因为是武将，膀大腰阔，周身自带一股煞气。正常说话，就像要打架似的。
染素汐的身子抖了抖，又伏低了些背脊，弱弱道：“小女染素汐，前几日不慎害得薛二姑娘受伤，特来负荆请罪。”
薛兆：“荆呢？”
染素汐面色一白，正踟蹰着如何回答，就听身侧人道：“薛兄，你又吓到她了。”
薛兆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，挺出胸脯：“本王有这么吓人吗？”
江聿谨顺着他的意思道：“不怒自威。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贤弟什么时候这么会奉承人了？”
江聿谨分着笑开：“我的人有错在先，我自然要更谦虚恭谨些。”
染素汐被“我的人”三个字惊得闭了气，忐忑地瞄向薛兆。
好在武将的筋都比较大条，他没有察觉什么不妥。
一口气还没缓过来，她侧移的目光又撞上了另一道若有所思的视线。
白蔹？
她怎么也在？
“贤弟啊，你迟迟不回来就是为了她？”
“薛兄你也知道，韶哥儿他任性……”
薛兆已经听魏景泗说了，江韶让染素汐徒步走来南平王府。
也听丫鬟禀告了泻药的事情，忍不住又笑了起来：“韶哥儿那小子的确从小就虎，哈哈哈……又虎又莽，本王喜欢。”
薛兆多希望自己也有个虎了吧唧的儿子啊，可惜……他只有满园子的女娃娃。
江聿谨无奈地摇摇头：“薛兄你就惯着他吧。”
视身侧的少女似乎在颤抖，扭头看向仍旧保持着半跪姿势的染素汐，道：“起来吧。”
染素汐不敢动。
“薛兄，我们府上的人，不知道为什么都在看你的脸色了。”
薛兆一听自己比江聿谨有面子，更加开心了，大手一挥道：“起来吧。”
“谢南平王。”
薛兆不再看她，而是落在了江聿谨的手上。素白的纱布上有血渗出来，他皱了皱眉头：“刚刚不是还好好的，怎么又流血了？白蔹，你快帮你家二爷瞧一瞧。”
白蔹上前，“爷，奴婢帮您……”
“不必。”
白蔹身子一僵。
“你还是去帮晚枝施针吧。”
薛兆说：“枝儿已经没有大碍了，不急着这一会儿的功夫。倒是贤弟你的手要抓紧处理。”
“无妨。”
“什么无妨！”薛兆哼了一声，“这伤口流血就是还未愈合，长期不愈合容易感染。
想当初薛某行军打仗的时候，有些新兵蛋子就是不懂事，认为一点儿小伤不足为惧，不处理，不缝合，拖着拖着，整只胳膊腿儿都坏了，只能全部锯掉。”
染素汐听得后背发凉：“二爷您还是快让白蔹看一下吧。”
话一出口，才意识到不是她能插话的场合，急急补充了句：“若是殿下知道您这般拖着，会心疼的。”
“好。”江聿谨回答的爽快，隐隐还透着那么点妥协的味道。
白蔹掀了掀眼皮。
薛兆的眼神闪了一下，似有玩味。
突然，江韶的声音传来：“你们站在那里聊天不累吗？”
几人扭头看去，瞧见江韶整个人斜倚在廊柱上，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扇子，“王爷，您已经够黑了，还是少晒太阳吧。”
然后对着局促的染素汐勾了勾手：“小瘦马，你过来扶我。”
薛兆盯在江聿谨脸上的视线瞬间移到江韶的脸上，问：“怎么个情况？”
江韶合上手中的折扇，“王爷，就是这小瘦马害我扭到了脚。”
“她害得你？”
“可不是嘛。要不是为了她，我就不会踩着白芨的肩膀爬墙头。白芨就不会被魏景泗戳伤屁股蛋子，害我跌到地上扭伤脚。”
这说辞简直荒谬至极。
明明就是江韶放着大门不走，偏要爬墙。被魏景泗“误认”成歹人，才扭到了脚。
薛兆虽然喜欢江韶的痞性，身为将军他倒也是公正严明的。
“你小子，要是不在人家姑娘的茶水里下药，能有这一出吗？”
“王爷，我不是帮晚枝妹妹出气嘛！”
在江韶的打岔中，薛兆成功将刚刚的玩味抛到脑后，笑道：“哈哈哈，没错，你这小子虎是虎了点儿，不过对枝儿确是极好的。想来等枝儿嫁给江贤弟后，你小子也会护着她这个婶婶不受欺负的。”
江韶闻言，脸上有一丝挂不住。压着眼尾，对染素汐又喊了句：“过来。”
染素汐咬着下唇，抬起重如千金的脚。
“白蔹，你去。”
江韶沉默。
江聿谨面色坦然地说：“你去扶韶哥儿，顺道帮他扎两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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