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跟着的宫人赶忙给他续上,申屠戕端着满满一杯酒,将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尤听容的身上,冷硬的嘴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,他认得她。
尤听容端坐凤椅之上,遥遥对上了申屠戕深棕色的眸子,明明自己是居高临下占据绝对高位的那一个,但她却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,他的视线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忌惮,有的只是充满戏谑的打量和浓浓的兴味。
就好像……在打量一个有趣的、稀奇的玩意一般。
尤听容微微垂眸,好不避退地望进了他的眸子,风轻云淡地勾了勾唇。
申屠戕看着这个清浅温柔到毫无攻击性的笑,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七年前,他初见这位皇后娘娘的时候,尤听容就是这样,笑着,将断裂的细颈瓷瓶狠狠扎进了他的手指。
随着回忆,申屠戕拿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,手背的经络之中也传来了好似针扎般的刺痛,就好像,有锐利的碎瓷和着热血,在他的血管中奔流而过。
那天他险些命丧朔国京师,多年经营埋在京中的奸细也几乎被全部清洗。
而他自己,身负重伤面对龙虎军的全力搜寻,只能如同暗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藏逃窜。
在许多个阴暗的角落里,握着草草包扎的伤手,痛痒难耐之际,将纱布扯开,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中抠挠,拔出几片陶瓷碎片。
就在他狼狈逃窜的时候,每时每刻都经历着性命威胁的时候,他听说了宜美人凭救驾之功升为婕妤,才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姓。
那时他就是祈祷着,萨古神木在上,保佑她不要失宠的太快,不要像春天的花儿一样衰败,要一直骄矜富贵的养着,等着……
等着他卷土重来,他要亲手报仇雪恨,要亲眼看着她悔不当初、生不如死。
即便回了南苍,有了最好的巫医替他处理了伤口,去除了腐肉,甚至接上了原本断裂的经络,向他保证伤口恢复的很好,绝不会影响他持剑执笔。
可在无数个深夜,每一个阴雨湿寒的天,他总能感受到从伤口中传来的痒痛,轻微却难以释怀。
他一直让探子留意着尤听容,看着不时传来的信报上,最后一行最冷硬工整的一行字。
看着万里之外的尤听容一步一步往上走,嫔、淑妃、贵妃……最后是母仪天下的皇后。
他一直在期盼二人重逢的时刻,期待着将自以为不凡、志得意满的朔国皇后再度拖回那个性命攸关的下午,让她也尝一尝悬心吊胆的滋味。
让她知道,自己一直都在,而且对大朔虎视眈眈,即便是她仰赖的夫君,照样要对他忌惮万分,自己这片阴云会时刻笼罩在她的头顶。
他思绪翻涌的时候,尤听容没有错开眼,她轻易地捕捉到申屠戕手指的抽动,目光随之追了上去,看到了他盘结在指头上凸起的疤痕。
申屠戕注意到了她的视线,他无比确定,尤听容认出他了。
申屠戕不由得笑了,将手中的酒杯换了一只手,将受过伤的那只手举起,朝向尤听容,“皇后娘娘一直看着外臣的手,莫非很眼熟?”
尤听容微微颔首,“想起来一个一面之缘的故人。”
“哦?”申屠戕声音里带着兴味,“不过一面之缘,能叫皇后娘娘惦念至今,还能称一声‘故人’,想来不一般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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