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常顺再看尤听容身旁的池卿朗,神采英拔的丞相大人此时垂首侧耳,嘴角噙着一抹浅笑,静静地听着,神情之柔和、目光之深邃,他再瞎也看得出其中含义。
常顺看着,是脑门子都渗出了一层细汗,这回头皇帝问起,他是说还不是不说呀?要是说起来,他该说些什么才好呀?
尤听容和池卿朗说话的工夫,心中也渐渐松泛下来,池卿朗身上就是有这种魔力,温和、淡然,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心安。
尤其是对久居宫闱的尤听容而言,和见识相当,志趣相投而且利益趋同的池卿朗说话,是一件十分自在的事。
毕竟,她的身边除了身份远高于自己的单允辛,就是青町等对她百依百顺的亲近之人,唯一身份合适能说话的也就是池卿环几个,可对她们,许多话、许多事她根本是无从开口的。
她这边轻松惬意,常顺那边却是天人交战着,好久才下定了决心,自己不能自讨苦吃,要是陛下问起,他就咬死了皇后和丞相只是谈论朝政,因为担心陛下安慰,连个笑脸都没有……
常顺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,好不容易定了定神,准备当自己是个聋子,就听得耳边传来了池卿朗略有些清越轻柔的声音传来,“娘娘的酒意有些上脸了,燥酒伤身,酒后更易着风,听闻娘娘前月病了一场,这酒……娘娘还是少喝为好。”
常顺心肝一颤,这话听起来满是抚慰和关怀,心意是无可挑剔的。
可……可就是这心意,分明是越矩了。
这么贴心的话,单允辛说得,皇后娘娘的父母亲人说得,宫中与皇后感情深些的姐妹说得,可外臣、尤其是与皇后有些渊源的外臣,是万万说不得的呀。
尤其是话里不仅透露了池卿朗身为丞相直视皇后娘娘凤颜,更挑明了,他身为外臣还过问了皇后在宫里的事,有没有病了、哪里不痛快了……无论哪一件,都是能叫皇帝这个醋坛子当场炸了的事。
尤听容显然也觉得不妥,嘴唇还半张着,一时之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。飞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常顺,有些提醒地意味在了。
常顺一直提着心望着这边呢,正巧和尤听容的视线对上,眼中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,俨然是在说:皇后娘娘您快想想办法吧!
尤听容看懂了常顺的抓狂,转头看向池卿朗,“多谢大人挂心,人食五谷难免又个小病小痛的,本宫早就大好了。”
尤听容说着,便想结束这一段对话,若无必要,池卿朗和她接触越少越好,如果没有同她的渊源,或许官至丞相的他早就该娶妻生子,过上了安稳美满的日子。
“娘娘可知,微臣为何只爱清茶,不喜酒么?”可一向洞察人心的池卿朗这会儿却好似听不懂一般,亦或是他不想听懂。
池卿朗能够感受到尤听容的担忧,也能够感受到常顺刺啦啦的眼神,甚至院子里护卫的监卫们不时都有些好奇地看过来。
他知道自己应该礼貌、恭敬地退下,可或许是这段时日见尤听容见得多,或许是尤听容温声的关怀之语太动听了,亦或是夏日的煦风吹的人心浮动……
但更多的,是因为他太清醒、太聪慧。
以至于,池卿朗作为旁观者、作为挂心人,帝后二人是天底下最亲近的夫妻,但他一直都能看出尤听容对单允辛的若即若离和防备,看出她的不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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