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艾脑子一嗡。
好像那颗肿瘤发起了攻击，她感觉浑身都疼了起来。
她几乎疼得呕吐。
医生给她拿来垃圾桶，可是呕了半天，也没有呕出什么来。
医生见她如此年轻，还有个女儿，多少有些可惜，“后续我会跟主任讨论治疗方案，到时候告诉你，你自行选择。”
唐艾趴在床边，人都傻了。
她怔怔的看着地面，什么都听不见。
后来小暖来了，医生离开，唐艾吃了一口布丁，却无法下咽。
这布丁是小暖自己去买的。
护士站根本就没有。
唐艾看着她因为奔跑而红扑扑的脸蛋，鼻子一酸，“你何苦呢？没有妈妈就不吃。”
小暖哽咽道，“小时候有什么，你都是紧着我的，现在你难得有喜欢吃的东西，我想满足你。”
唐艾不敢相信，这是自己的女儿。
懂事又让人心疼的女儿。
生下来那几年，她一直都在吃苦，癌症折磨得她死去活来。
结果现在，她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了，准备好好照顾小暖了，却又迎来噩耗。
唐艾反观这一生，她实在找不出来，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，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。
小暖小心翼翼问道，“妈妈，你还想吃什么吗？”
唐艾苍白笑道，“不吃了。”
她手里的布丁，最后被小暖吃了。
小暖说，“妈妈，我身上有零花钱，你还想吃布丁的话，我就再去给你买。”
“好。”
她心里对这个女孩依依不舍，她问道，“可不可以上来跟妈妈一起睡呀？”
小暖求之不得。
她脱了外套，钻进被子里，跟唐艾依偎在一起。
唐艾抱着她，心里满足。
她这才有勇气，回想这段时间的各种异常。
自从跳水之后，她就开始反复感冒，免疫力低下。
有时候眼前发黑，她感觉自己的视力大不如前。
这些征兆，其实都在告诉她，你出事了，你要及时治疗。
可是，她都没有放在心上。
这一颗肿瘤，在脑子里到底长了多久了呢？
唐艾望着漆黑的天花板，眼睛干涩得好像被挖出来了一般。
小暖也睡不着。
她紧紧抓着唐艾的衣服，“妈妈，我们什么时候出院啊？”
唐艾，“明天。”
“好。”
小暖甜甜一笑，嘴唇蠕动着，用气声说话。
唐艾听不清，她温柔问道，“你说什么呢？”
小暖很真诚的说，“我在许愿。”
“许愿？”
“是的妈妈，我想让神仙保佑，你要永远身体健康。”
唐艾的心猛地收紧。
她低声道，“妈妈的愿望也是如此，我希望我的宝贝，可以平安喜乐，一生无忧。”
“你会陪我很久很快，对吗妈妈？”
“嗯，对的。”唐艾笃定道。
她即使死了，也不会离开小暖的。
她的魂魄，会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。
唐艾抱着小暖，浅浅睡了几个小时。
小孩子睡眠深，早上是最沉的时候，唐艾就趁这个机会，去找自己的主治医生。
医生刚开完会出来，满脸疲倦。
唐艾披着外套，瘦瘦小小的，站在过道的灯光里，满脸歉意，“真是不好意思，打扰你了。”
医生道，“没有，这是我的分内之事。”
他把唐艾带进办公室。
片子里，唐艾看到了自己的那颗肿瘤。
长得位置很不好，压到了很重要的神经，没办法动手术取出来。
医生道，“我们想了很多个办法，但是都没有最合适的方案，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，我们不敢冒这个险。”
唐艾眨了下眼睛，比想象中要冷静多了，“要是做手术，肯定会死的，对吧？”
医生为难道，“国内暂时没有成功的案例。”
“多谢，你们不用苦恼。”唐艾道，“那要是吃药呢，可以维持多长的时间？”
“最多半年。”医生没有瞒着。
唐艾这才有了一丝情绪波动。
只有半年了。
她只有半年的时间，可以陪着小暖。
唐艾捏着片子的手，忍不住颤抖。
医生实在是觉得怜惜，这样年轻的姑娘，怎么就遇上这样的病？
医生道，“我看你那女儿，好像也做过脑部手术？”
唐艾微微抬头，眼眶红红的，“是的，她之前是脑癌。”
“那就是了，我看她跟普通的孩子不一样，脑部有轻微的变形。”医生道，“她很有可能是遗传你的家族基因，你的父母有过这样的病例吗？”
唐艾苦笑道，“我的父母活得很好。”
他们这一生，作恶多端，可就是过得好。
唐情马上就要跟霍廷州结婚了。
唐家跟霍家合并的话，那将是前所未有的荣耀。
这就是命吧。
她只是想好好活着，却难如登天。
医生问，“你想好了吗？是冒险做手术，还是吃药？”
唐艾，“吃药吧，做手术眨眼就死了，吃药的话，还能陪家人半年，后者更赚。”
医生笑了笑，想缓和气氛，“不过你也别这么绝对，有时候，你心态放好点，说不定后面会有奇迹，你要是有条件的话，可以去国外看看，国外的医疗水平更好一点。”
唐艾，“吃药吧，贵吗？”
“有点。”医生惋惜道，“这种特效药，没有纳入医保，你尽力看看吧。”
唐艾点头，“好，谢谢你。”
她用力呼吸，想把心口压着的那一块石头推开，可是不管怎么努力，她都好累。
回到病房，唐艾看着熟睡的女儿，浑身被酸楚包裹。
半年真快啊。
不过是一百多天。
这痛彻心扉的思念，可怎么熬啊。
唐艾呼出一口浊气，去卫生间里换衣服。
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她才惊觉，自己瘦了不少。
光秃秃的身上，到处可见突出的骨头。
她那张脸，也全是病态。
陌生又可怕。
唐艾不想看，迅速穿上衣服，当做自己还是个正常人，等着小暖睡醒起来。
小暖吃过早餐，才跟唐艾一块出院的。
确诊过后，大概是心理作用，唐艾感觉自己毫无胃口，什么都吃不进去。
当着小暖的面塞了几口，最后还是吐了。
她蹲在学校外面的马路边上，吐得天昏地暗。
直到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，她才感觉好一点。
唐艾歇了一会，感觉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。
她抬头，就看见了霍廷州的车停在对面。
他似乎在等人，车窗全部滑下，手肘慵懒撑着，指尖夹着一支烟。
他正在看她。
眼神从不远处传过来，被风一吹，淡得毫无温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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